你是一棵石头草 十二岁那年,我考上了现在所谓的重点中学,学校离家有十几里的距离,只能寄宿在学校。那时的寄宿学校和现在贵族寄宿学校是不能比的,现在的寄宿学校小孩的衣食住行都由生活老师全包了,而我那时什么都得靠自己的。米要自己掏,掏好后装在铝制的饭盒里,然后将饭盒放在学校食堂固定的蒸笼上。如果放学晚了,到食堂拿饭盒,很可能自己的饭盒就被人家拿走了,自己得挨饿!一顿挨饿不要紧,等下一顿同学们把你的饭盒拿到食堂去,你再一个一个饭盒的找,找到了你下一顿就很有可能就不挨饿了。
爸爸和其他家长一样,第一天开学陪我到学校里。等报完道,拿了自己的书本,安顿好床铺后,好多家长就回家了,而爸爸却迟迟不肯回去。
班主任是位刚刚从学校毕业的老师,年龄才二十出头,按学校的规定下午帮我们上一堂入学动员课。透过玻璃窗老师看到一个老年人,一边默默地听老师讲话,另一边却没有忘记多看我一眼。老师停下讲话,到了窗户边,和爸爸说:“这位爷爷,你安心的走吧,你孙子我会照顾好的,请放心!”爸爸听了一愣一愣的,无奈盯了我一眼回家去了。后来我告诉老师,那是我爸爸,老师忙赔不是,一个劲地吩咐我回去一定要替他向我爸爸赔不是。
一路上不知道爸爸是怎么回家的?要是没有发生下面的事情,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这样想的。
到了初二的上学期,我得了一场大病,怕影响我的发育,必须在发育前动手术。爸爸想方设法为我筹集医药费,医药费筹齐后,亲自到学校帮我请假,而后一块到县里最好的人民医院。
不会洗衣服的爸爸,推掉了自己的油漆活,毅然决定到医院亲自帮我做护理。爸爸说,妈妈是个女人家,感情容易流露在外表,看到儿子受这个罪很可能自己都吃不消,别说照顾你了,所以才亲自上阵。
手术前的几天是观察期,除了做一些常规检查外,爸爸一直坐在我的床边,让我好好地休息。睡多了实在睡不着,爸爸就耐心的对我说:“儿子,爸爸认为你是一棵石头草,爸爸不希望你长在直射的阳光下,炽热的阳光会把你晒枯的,遇到刮风下雨还会把你冲到一边去,那里不适合你的成长。”
“爸爸希望你长在背光地,早上你可以尽情地吸收点雨露的滋润,偶尔有阳光,你一定要抓得紧,你要拼命地吸收石头缝里面的一点点营养,好好的成长。”
爸爸接着说:“儿子,爸爸愿意做一块石头,虽然这块石头已常年风化,但还一时能为你遮风挡雨,我会静静地守在你身边的。”
那时的我太小了,不知道爸爸的真实用意,以为只是手术前怕我担心,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才安慰我的。我明确地回答了爸爸,我说:“爸爸我会配合医生的,病我一定要治好,我也想早日回到课堂里。”
动完手术没几天,一位东家的儿子马上要办喜事,到医院来找爸爸,无论如何都要帮个忙,把他家的家具漆好。爸爸虽然很不愿意离开我,在我的鼓励下,我说:“爸爸,你去吧,儿子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,等他家的事情做好后,你再来接我一样的。”
爸爸看我这坚定的眼神,可能也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到底能有多坚强,决定回家去。爸爸走后,我一个人无辜地哭了一场,其实我哪儿舍得爸爸走,上厕所我是弓着背,两手扶着膝盖一步一步挪过去的。
后来我出院了,再也不见爸爸叫我替他买一毛九分钱的“飞马”香烟,我问爸爸为什么?爸爸说,我烟不抽了,省下来的钱够你买菜的了。所以老师同学们都很奇怪,为什么一个农村小孩和城里来的小孩一样上学不带菜的?
那个学期我落下好多课,但期末考试我却是总分全校第一名。免了一个学期的学费,我高兴地把这么大笔的奖金交给爸爸,爸爸说你自己拿着吧。现在想想爸爸真聪明,这些钱我没有用他买一包瓜子,一根油条,一块烧饼,我用它买书买笔,时不时的到县城看一场电影一出戏。
爸爸去世的那天,我一个人静静地守他一夜。我在不停地问爸爸:“你为什么说我是一棵石头草,其实你儿子睡里梦里都想做一棵苍天大树的。”